【分享】地獄塔 3
梯間的燈光閃爍著,部分的燈甚至已經熄了。
在發著霉臭的梯級上,阿佑拖著沉重的垃圾袋往大堂走著。
升降機已經壞了兩天,這兩天阿佑都要步行五層樓去倒垃圾。
在這陰深的環境中,他必須抑制自己的思想。不要憶起陳太太,不要憶起她的兒子,不要憶起那些肉,不要憶起幻覺中的小嘉。
知道詭異的事情發生了,身邊的人卻渾然不知,阿佑感到非常無助。
大家都迷上了生吃那種肉,所有人都躲在家中吃肉,走廊中彌漫著腥臭味。
家裡沒有肉吃的,便哀求鄰居送他們肉。
阿佑的媽媽每天都像飢民般待在陳太太門前。沒有肉吃的日子,她會變得十分消瘦,臉色亦轉紅為青。
她已經聽不到阿佑的聲音,在她的世界中只有那種肉。只有那種肉才能滿足她所有慾望。
阿佑想過逃離這大廈,但他最後卻放棄了。他始終不忍心棄下多年來獨力照顧自己的媽媽,直至此刻他才明白自己多愛她。他現在可以做的就只有保持自己的清醒。
抖動。
「……」竊竊私語。
濃烈的血腥味襲來。
透過閃爍的燈光,阿佑看到前面躺著一個人,他放下了垃圾袋,慢慢地走了過去。
是個女人,阿佑蹲下去看。
切口自女人的左肩一直漫延到左腰,將她的身體分開了。
內臟從腰間的創口流出,形成一幅血腥的圖騰。
四十八分鐘後,大堂內。
張伯沏了一杯濃茶給阿佑。「喝吧,濃茶可以定驚。」
阿佑拿著茶杯的手抖過不停。
「可憐的孩子……」張伯搖著頭說。
警方已經封鎖了大廈,軍裝警員駐守著正門。
錄取口供後,張伯便待在阿佑身邊。
「切口如此平滑,可以知道死者被極鋒利、堅硬的刀刃砍開,從死者的致命傷口作估計,兇器約有四十幾吋長。」鑑証科探員報告。
張伯的腦海中閃過阿劍的臉,以及四十二吋長的雙刃劍。
「張伯,想起什麼嗎?」兇殺組陳敏問。
「啊……沒有。」
--我看著阿劍長大,他如此善良,絕對不會殺人!張伯心想。
陳敏察覺到張伯的情神中閃過一絲悸動,心知張伯一定知道點內情。
陳敏加入警隊近十年,破過不少連環兇殺案,全憑她觀人於微的細心。
阿佑喝過茶後,心情終於平復下來。「兇手很快便會落網,不用擔心。」陳敏說。
十五分鐘後,梯間。
梯級上有一隻被砍下來的手掌,掌中握著左輪手槍。
陳敏的呼吸急速起來,她拾起了那手槍,檢查槍內子彈數目。
--六發子彈……「槍王」連開槍的機會也沒有!陳敏不禁懷疑兇手是否人類。
陳敏跟著地上的血跡走,來到四樓。
「槍王」的屍體倚在走廊的牆壁上,另外兩名探員的肢體則分佈在地上。
背後響起了腳步聲。陳敏每一束神經都緊繃起來。她立即轉身,舉槍保護自己。
如果面前的是那兇手,以這樣近的距離,她的手臂在她拉下板機前已被砍下。
可是槍咀指著的不是兇手。
雖然槍咀沒有貼到額上,可是阿佑卻感覺到金屬的冰冷。他沒有驚呼,地上血肉橫飛的情景早已將他嚇得呆若木雞。冷汗流遍他的全身,陳敏可以嗅到他的體味。
從他受驚的反射動作,陳敏可以肯定他不是兇手。
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冷靜。「別發問,聽我說。現在的情況有多壞,相信不用我去描述吧?兇手一定還在大廈裡,你知道有什麼地方安全嗎?」
「我的家……就在前面。」阿佑指著前面的單位。
「很好。現在我們靜悄悄地步過去,立即鎖上大門,然後我會與大堂的同事聯絡。放心,我們很安全。」陳敏在說謊,他們并不安全。兇殺組中槍法最快最準、於多屆射擊比賽中獲三甲的「槍王」的屍體就是最佳證明。
鄭家中。
阿佑將鐵閘與大門鎖上。
--終於安全了……
鄭太太呆坐在關上了的電視機前,漆黑的螢幕反映著她的臉龐。
「這是令壽堂嗎?」陳敏一邊問,一邊觀察著鄭太太。
鄭太太的雙頰消瘦極了,她看起上來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骸骨。
阿佑沒有回答,他走到鄭太太面前。腦海中浮現了媽媽年輕的臉龐,對他哼唱著兒時最愛的歌謠。那和藹的臉與現在消瘦的臉重疊,阿佑不禁心酸。「媽媽,我們現在不離開便再沒有機會的了……」
「放心吧,我們警方會保護你們的。」陳敏關懷地說。
阿佑用力蹴倒電視機前的咖啡桌,轟然的巨響使陳敏大吃一驚,卻沒有動搖神情呆滯的鄭太太。「去你的警察!妳根本不知道要對付的是什麼!」
阿佑哭泣起來。「誰又會知道那是什麼呢?妳不要再留下來,快走吧!」
陳敏認為阿佑必定是受驚過度而引起了竭斯底里症。
抖動。
「這……是地震嗎?」陳敏慌張地蹲在地上。
阿佑忽然冷笑起來。「嘿……感受到吧?地獄已一步一步的接近了!」
同時,門外傳來尖叫。
「來人啊!救命啊!」陳太太在尖叫。
陳敏從槍袋中取出手槍,然後步向大門。
阿佑立即擋在前面。「妳要出去外面?妳瘋了嗎?」
「我在做警察該做的事!」阿敏推開阿佑。
阿佑拉著陳敏的手。「警校有教妳不顧自己的安全嗎?」
陳敏頓了一頓,然後打開大門。「你在這裡守著大門,一有異動就大叫吧。」
陳家的鐵閘與大門打開了。陳太太乏力地倚坐在大門上。
陳敏察看走廊以確定安全。陳家內傳來強烈的血腥味,陳敏肯定單位內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。
「太太,發生了什麼事?」陳敏以警員特有的口吻問。
陳太太沒有開口說話,只是伸手指向單位內。陳敏跨過陳太太的身體,走進單位內。
抖動。
才一踏進陳家,陳敏便幾乎滑倒。她低頭看,滿地也是稀爛的糞便與及濃稠血液的混合物。腥與臭交纏著鑽進鼻腔,使陳敏的胃部抽搐起來。
她強忍嘔心的感覺,舉槍步入單位。
然後,她看到了可怕的情景。
陳太太的兒子有如一具溺斃發漲的馬屍,整個身體已被脂肪層包住。
龐大的身體更勝成年人,皮下脂肪如溶化中的牛油般層層地垂下,遮蔽了整個沙發。他的嘴角溢出了脂肪油。
他的左前臂卻只剩下骨頭。他舉起了左臂,遞到自己面前,然後忘我地咬噬骨骼上剩餘的肌腱。
--他在吃自己!
骨骼上的肌肉與肌腱被牙齒一片片地拉扯撕下,被血紅色的肉屑包裹著的骨頭漸漸露出泛黃的部分。
陳敏再按捺不住,胃部猛烈地抽搐,將胃液擠壓到喉嚨,辛辣的感覺在喉間流轉。她猛烈地嘔吐起來,酸臭的乳黃色嘔吐物濺滿地上。
「天花板、牆壁、地板上的肉都已經被他吃光了……」陳太太沮喪地捲起自己的身體。「他吃肉的速度遠高於肉生長的速度。今天下午他開始啃吃自己的手指,現在他已經吃掉了半條手臂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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