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6-4-5 00:36 saiwaisaiwai
【轉貼】反思世代問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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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人文》二OO五年五月第一三七期

反思世代問題
岑朗天(華夏書院人文學部講師)

  也許真的老了,最近經常思考世代的問題,思考的起點其實很簡單:愈來愈發現年輕的一代,思想和行為都和自己和同齡朋友有一大段距離,我們很多事情,得不到他們認同,而當然,我們也不認同他們的。

  所謂代溝,一直存在,更根本的問題在於人是獨立個體同時又想別人認同以至屈從自己,如果我們相信理性尋求溝通的面相(哈巴馬斯萬歲!),那麼,相互了解相互包容(了解得以包容,但包容不是為了和稀泥,而是為改進革新開路;包容別人也便更了解自己,了解自己便更能包容別人),尋求理性的認同的尊重,也許正是這條鴻溝存在的積極意義。

  今天我們喜歡說甚麼五字頭六字頭七字頭,其實五字頭(五十年代出生)更世界性的叫法便是嬰兒潮,指二次世界大戰後出生率上升的一代,他們被視為推動戰後社會文化的主要力量;二十多歲便有胡士托嬉皮士和六八風雲,三十多四十歲成就了優皮士,羅蘭巴特、傅柯、德里達、德勒茲、波笛爾是他們的上一代,但卻通過影響他們而鼓動整個前後結構主義的思潮。對香港來說,這黃金一代更意味著見證六七暴動的社群;沒有六七年便沒有香港本土意識,今天已差不多成為公論。五字頭締造了有獨立意義的香港,是七八十年代經濟奇蹟的推動主力。

  和六字頭和七字頭對應的大抵是所謂X世代了。關於X世代的說法並不一致,但大抵是指嬰兒潮後出生的那一代。由於嬰兒潮的下限仍有爭議,所以X世代的開端也便因不同論者而有不同說法,有謂指在1965至1980之間出生的,有謂1961至1981間,1964至1979間,1963至1979間,或1965至1975間;綜合的說法是六十年代中期以後,包括整個七字頭,以1980為下限。

  X世代和嬰兒潮一代最不同的地方是,他們都是看電視長大的,是個人電腦和手提電話開始普及的受惠/受害人。他們開始接觸錄像,浸淫在所謂後現代文化中,熟悉人人都是藝術家的說法,不喜歡大理論,不信任權威卻又製造了新權威,人人都是自私這假設在他們面前顯現為事實;對香港來說,這一代更意味著見證八九民運的一群,中國變成又恨又怕卻不可避免與之親近的對象,造成整個九十年代以降的人格分裂和自憐自驕自卑。

  X世代最初是由Douglas Coupland在1991年提出的,在他的描述下,這一代的人「學歷高而不願打工,很重視私人生活領域,行事虛空疏狂」。後來,有人用「犬儒」形容這一代,但當然,那並非古希臘的本意,而是指一種不信任大價值,很易陷入沮喪和無望,缺乏行為動力的冷嘲熱諷者。

  這個意義下,我恰好處於X世代和嬰兒潮一代的交界,經常感受到當中價值觀轉換的掙扎和混亂,而對更晚的Y世代,便通常只有瞠目結舌的份兒。Y世代泛指八九十年代出生者,他們是互聯網、多功能手機和虛擬文化的一代,他們正好是嬰兒潮世代的子女!

  今天,我們常嗟嘆一些年輕人宛如溫室長大,小小壓力便承受不起,對人生事業理想知識一概缺乏興趣熱誠;我們的年代入大學只比登天容易一點,現在人人都是大學生,但畢業之後他們對自己的去向不少依然一片悵然,尋尋覓覓,放在他們面前的機會又不肯掌握,不願承擔責任,有人認為他們是三不的一群:不讀書,不上班,不培訓。

  面對他們,嬰兒潮和早期X世代是父輩(以至真正的血親關係),容易落入愛之欲其生,惡之欲其死的情緒陷阱,事實上,情況也許正是我們一手做成的--捱過苦奮鬥經年希望下一代有好日子過,而所謂好,在我們一手建立的消費社會文化中,難免訴諸物慾;我們深受佛洛依德影響,相信童年經歷決定以後一生,民主平權思維的洗禮更提醒我們事事不能專制父權,於是我們的子姪就在快感和權利剩餘中長大,慣於不須過問便擁有,不給予便是剝奪,注視便是壓力。

  有趣的是,這些所謂年輕人問題開始浮現出來之初,不忘反省內疚的某些嬰兒潮世代總想提醒社會,有甚麼成年人才培育出怎麼樣的年輕人,換言之,問題的提出和解答基本上是內向的;但當Y世代自己掌握論述權力時,他們第一個反應也是指責成年人,換言之,問題的處理變成外向。在上一代人的眼中,那便成了承擔責任和推卸責任之別。

  如果說X世代是對公家價值的質疑和保持距離,Y世代則可能是通盤以私代公,以私解公的一代。美國論者認為X和Y的分界線可能是見證九一一事件(2001)(那麼香港便是七一(2003)了?)。在目睹世貿大廈在恐怖主義襲擊中倒下時,如果已經進入社會,開始編寫人生篇章的話,你還屬於X世代,而年紀太少,日後無法清晰憶記及明白九一一事件的,則屬於Y世代的下一代。

  1967,1989,2003,是香港歷史重要的三個年份,因為這三年發生了重大的社會事件,香港居民身處其中,洗沐過後,便染上了共同的「病」,打下了某些烙印。五字頭,六字頭和八字頭正好根據三大spectacle作出區分。這裡,七字頭顯得特別寂寞,因為我們正好失落了1997,這個預先張揚的過渡大限,到頭來卻是一場虛妄遊戲,預計的統統沒有出現,換來了董建華亂港的八年倒退。我常想,一個1974或1975年出生的香港人,董建華上台的那一年剛好大學畢業,在2005董建華下台前,他/她的黃金八年就在高官帶頭不須負責,經濟低迷,政制開倒車,毫無前景的社會氛圍下虛度,三十而不立,十年之後,他/她會否四十而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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